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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授时告民麦浪翻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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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授时告民麦浪翻金 (第1/3页)

    朝歌城东,奴隶营区深处临时辟出的几座夯土粮仓前,空气沉重得如同浸了水。

    腐烂混合着刺鼻的硫磺与石灰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肺叶上。几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蜚蠊之灾”几乎要将这仅存的救命粮食啃噬殆尽。如今,仓墙内外被泼洒上厚厚的灰白色粉末,仓门洞开,奴隶们在兵士的驱赶下,正一袋袋将里面被药粉气味彻底腌渍过的粟米扛出来,摊在铺了厚厚一层新石灰的空地上翻晒。

    姬娆站在仓前的高台上,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嘴唇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调配、指挥、扑杀,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身上那件原本还算精致的麻布深衣,此时沾满了硫磺的刺鼻黄斑和石灰的惨白粉末,袖口被腐蚀出几个破洞,边缘晕染开几抹暗红——那是前夜指挥奴隶泼洒药水时,被粗糙的陶罐边缘割破手腕留下的痕迹,血早已凝固,混着尘土,变得污浊不堪。

    空气里浓重的药粉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负责此地的工师苦着脸,凑近姬娆,声音压得极低,唯恐被旁人听去:“夫人…这味道如此浓烈,仓中粟米怕是…怕是已不能食用了…” 他眼神闪烁,带着无法掩饰的畏惧,“就算勉强入口,恐怕也……”

    “毒不死人。”姬娆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清晰,打断了工师的犹疑。她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同样疲惫、在粉尘中劳作的身影,奴隶们麻木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有深陷的眼窝透出饥饿的绿光。“但能杀得死虫。人吃下去,顶多恶心呕吐几日,总好过被虫子啃光,大家一起饿死。” 她顿了一顿,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晒!晒足七日,药味自会散去大半。这些粮食,一粒都不准浪费!”

    工师被她眼中那股近乎偏执的亮光慑住,喏喏退下。姬娆疲惫地闭了闭眼,脚下有些虚浮,手本能地扶住旁边粗糙的木柱才稳住身形。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压抑的场面。

    一匹快马卷着烟尘奔到台下,马背上的传令兵滚鞍而下,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甚至有些变调:“禀夫人!东…东夷新垦荒田!麦…麦子熟了!”

    “熟了?” 姬娆猛地睁开眼,疲惫瞬间被惊疑取代。她几步抢到台边,居高临下盯着那传令兵,“何时下的种?按照旧历,这才刚入春播时节不久!何来成熟之说?”

    “小人不知!” 传令兵抬起头,黝黑的脸上混杂着尘土和汗水,眼神却亮得惊人,“但小人亲眼所见!那麦田…那麦田一片金黄!穗子沉得都弯了腰!东夷的农人…农人们都在田埂上跪着哭喊…说…说从未见过这样的收成!是神迹!是夫人带来的神迹!”

    “神迹?” 姬娆心头一沉,非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直冲头顶。她立刻意识到,这绝非什么神迹!是时间!是播种的时间被人动过手脚!

    她猛然想起前些时日在地牢深处救下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历法官。老人枯槁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袖,浑浊的老眼里全是血丝和恐惧,断断续续地嘶喊:“…时…乱了…节气…全错了!有人…改…改了我的圭表测影…动了授时台的漏刻…秋…秋播当春种…要…要绝收啊!” 那绝望的呐喊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记忆里。

    当时她只以为是贵族针对帝辛垦荒令的又一次阻挠,没想到这恶毒的种子,竟埋得如此之深,如此之远!他们篡改历法,故意将秋播的麦种在错误的“春季”播下,目的就是要让东夷这片寄托着帝辛新政希望的荒地颗粒无收,彻底坐实“妖妃祸害国家,天罚降灾”的罪名!

    一股冰冷的愤怒在姬娆胸中炸开,瞬间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她猛地转身,对着台下厉声下令:“备车!去东夷!”

    车轮碾过雨后泥泞的官道,驶向朝歌城东百里外那片新开垦的东夷荒地。马车简陋,颠簸得厉害。姬娆靠着车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几块暗红发硬的血痂,那是连日来不分昼夜校正那些被篡改得一塌糊涂的竹简历书、核对星象记录时,被粗糙的简牍边缘反复割破留下的。竹简上刻刀留下的冰冷痕迹,似乎还残留着贵族们无声的狞笑。

    车帘猛地被掀开,一股饱含泥土腥气和浓郁麦香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灌满了车厢。姬娆下意识地眯起眼,适应着车外骤然明亮的光线。

    下一刻,她的呼吸窒住了。

    一片辽阔无垠的金色海洋,在她眼前铺陈开来,一直延伸到天际线。那不是虚幻的光,而是沉甸甸、厚实实的生命之浪。麦子!全是麦子!饱满的麦穗将纤细的麦秆压得深深弯下,形成一片连绵起伏的金色波涛。风从远处吹来,麦浪便随之涌动,发出细密而宏大的沙沙声,如同大地沉稳的呼吸,又似无数金色铃铛在无声地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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