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钢铁方舟与血之祭坛 (第3/3页)
顶点的生物读数。她冰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培养皿上方刺目的顶光和那墨绿色的浑浊深渊。一个词无声地在她心中确认：
神子……将临！
引擎“钢獾”沉重而带着杂音的引擎声在空旷的荒野公路上持续嘶吼。后视镜中，渥太华废墟巨大而破败的剪影在浑浊的血色黄昏（更像能量尘埃和落日余晖混合的腥红）中逐渐模糊、缩小。
“操蛋的鬼地方！去你妈的！”王飞翔对着后视镜狠狠啐了一口，仿佛要把连日的憋屈、恐惧和愤怒都吐出去。他猛踩了一脚油门，“钢獾”颠簸地向前猛冲了一下，发出欢畅（对他而言）的咆哮。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未知荒野，脚下是坚实的、哪怕破败也是坦途的公路（相对而言），身后那座噩梦般的城市在迅速远离。这种感觉让他紧绷的神经第一次真正松动了些许，一丝近乎狂热的兴奋混合着茫然，在胸腔里滋长。“哈利法克斯！等着老子！温莎号！老子来了！”
裴凡生靠在座椅上，额角的冷汗已经干涸成盐渍。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维持着基本的清醒。渥太华的远去，没有带来预想中的解脱。相反，那种如同实质般的、粘稠的不安感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重。就像拔掉了一个插在身上的、不断流血的管子，虽然流血暂时止住，但那伤口深处隐藏的毒素却在疯狂扩散。他没有放松，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平板屏幕。代表“钢獾”前进方向的光标正艰难地移向渥太华城市辐射区最外围的虚拟边界线。他仿佛能听到那条界限被车轮碾过时发出的、无声的断裂声。他疲惫地抬起手，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驱散那里因持续紧张而加剧的、刀割般的剧痛和视野中不断闪烁的猩红血光。那血光似乎比以往更加浓烈。
就在“钢獾”的车轮彻底碾过裴凡生平板地图上标注的城市边界线的那一刻。
镜头切割 *
圣帕特里克大教堂 地下深处
刺耳的警报啸声戛然而止！整个实验室陷入一种死寂前的、令人窒息的停顿。
海伦娜博士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微型终端发出低沉的震动反馈和微弱的红光闪烁。屏幕顶端显示着一个简短的文字信息：
“Target ‘Iron Wagon’… OUT_OF_BOUNDS… Departure confirmed.”
她冰蓝色的眼眸终于从那仍在疯狂搏动、几近极限的庞大阴影上移开，落在那份反馈上。一丝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效率优先”的考量掠过她的眼底。似乎目标的离开恰逢其时？
她拿起通讯器，声音平稳得像在宣读天气预报：“项目代号：‘弥赛亚’。生理参数已突破设计阈值，核心意识狂暴态趋于峰值稳定。约束力场临界点失效预测：倒计时30秒。试验终止。进入最终释放程序：零。”
这短短一句话如同死刑判决书。
说完，海伦娜没有任何留恋，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那个酝酿着灭世凶兽的培养皿最后一眼。她随手关闭了通讯器，转身便走。几名一直如同影子般矗立在她身后，气息冷峻、装备明显更精良的黑袍贴身护卫（Ygdrasil Guard），立刻如同最精密的齿轮般同步跟上。
他们穿过冰冷金属构架与古老石壁交错的复杂通道。周围的刺耳警报声似乎对海伦娜毫无影响。她白色的实验服在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异常醒目，步伐稳定而迅速。巨大的、愤怒欲狂的咆哮声和金属变形断裂声再次从实验室核心爆发，越来越猛烈，如同垂死巨兽的疯狂挣扎！整个地下空间都在震动！
海伦娜步伐丝毫未乱，径直走向一个隐藏在一幅巨大圣母像（色彩黯淡，面容悲悯而哀伤）背后的厚重合金安全门。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通往地面的陡峭阶梯。地面的气息，混杂着硝烟与腐臭，涌入地下。
阶梯尽头，大教堂前那破碎的、爬满菌丝的广场上，一架体态修长、流线型机身涂成哑光纯黑的 AH-64阿帕奇武装直升机 正如同等待主人回归的暗夜幽灵般静静停泊。它标志性的机首下方转塔炮被移除，短翼也只剩下骨架，显然是经过了针对速度和隐匿性的改装，只保留了基本的观测设备和高速飞行的能力。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动作。海伦娜在精锐黑袍护卫的保护下，动作流畅而优雅地踏上了直升机后部的乘员舱。舱门关闭的瞬间，驾驶员（同样穿着全罩式黑色制服）已经启动了引擎。强劲的涡轮轴发动机发出低沉有力的嘶吼，旋翼开始加速旋转！气流如同咆哮的飓风，瞬间将广场上堆积的灰烬、碎石和菌毯碎片卷上半空，形成一团浓重的灰黑风暴！尘霾之中，巨大的黑色死神缓缓离地、爬升！
就在直升机升高到足以俯视破碎教堂尖顶的刹那——
“嘭！！！！！！！！！！”
一声远比人类所能想象的爆炸更恐怖、更沉闷、更像是星球内部裂变的轰鸣，猛地从地下炸响！不是火药爆炸的巨响，而是混合着亿万块高强度强化玻璃、特种合金、水泥岩石结构被无法想象的狂暴力量由内而外生生撕开、震碎、扭曲崩解时产生的终极怒吼！
圣帕特里克大教堂的主体结构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巨大的、布满裂纹和污迹的哥特式彩色玻璃窗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轰然爆碎成万千细小的碎渣！教堂的尖顶更是发出了令人心寒的金属扭曲折断的尖啸，顶部十字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下来！
地下深处传来的剧震和声音是如此恐怖，即使已经升空到近百米的阿帕奇也明显颠簸了一下！飞行员本能地操纵飞机做了一个侧倾规避。
海伦娜透过舷窗，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如同罹患痉挛般颤抖、破损的大教堂。她那完美如同冰雕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冰冷的蓝眸如同深渊，反射着下方爆裂开的碎片和下方教堂深处涌出的浓密尘埃，也清晰地映出了阿帕奇前方广袤无垠、血色的荒原。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场实验观察，在笔记本上随手画下了一个**。至于“实验品”的去向？那与她无关了。
黑色的阿帕奇调整姿态，发出一声更为高亢的嘶鸣，强大的推力迸发，朝着与“钢獾”前进方向似乎略有偏差、却同样是通往东部的未知地平线呼啸而去！旋翼切开黄昏的幕布，留下久久不散的气流轨迹。
直升机升空的同时，教堂广场地面如同发生了小型地震般剧烈隆起、开裂！粗大的裂缝如同巨蛇瞬间蔓延！刺鼻的、混合着浓烈血腥和化学药剂甜腥味的墨绿色烟雾从裂缝中疯狂喷涌而出！紧接着——
“嗷——吼——！！！！！！！！！！！”
那不再是隔着培养皿压抑的咆哮！这是一声彻底挣脱枷锁、充斥于天地之间、蕴含着最原始、最暴虐、最疯狂饥饿和无尽毁灭欲望的终极兽吼！声浪化作了实质的冲击波，肉眼可见地以教堂为中心扩散开来！广场上仅剩的几根矮小路灯杆如同火柴棍般应声折断！
吼声尚未消散，一场无法言喻的死亡盛宴已然在地下终结之地展开！
“噗嗤！呲啦——咔嚓！” 首先响起的是肉体被利刃般物体瞬间贯穿、撕碎的、混合着肌肉纤维断裂和骨渣摩擦声的恐怖交响！
“啊啊——唔！！！” 随即是极端短暂、凄厉、却戛然而止的、属于人类的惨嚎！仿佛发出声音的喉咙在瞬间被彻底捏爆！
“哐当！！轰隆——！！！” 沉重的、似乎是金属操作台甚至大型分析仪器被某种无法抵挡的巨力直接撞飞、砸在合金墙壁上彻底碎裂变形的巨大噪音！
“滋啦——嗡！！” 能量武器特有的、灼烧血肉发出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滋滋”放电声与某种未知能量冲击墙壁引发的低频震颤嗡鸣诡异交织！
“吱嘎——！！！砰！！” 厚重的、足以抵御坦克炮直射的合金安全门，如同一张薄纸般被无法想象的冲击力扭曲、撕裂、向内炸开！巨大的门体旋转着砸入后方空间！
“咚！咚！咚！！” 如同攻城锤重击地面，沉重到令人心脏随之停跳的巨大脚步落地声，伴随着地面上粘稠液体飞溅和沉重物体被拖拽摩擦的黏腻声响！
“嚓…嚓…嚓…” 如同巨形镰刀划过粗糙地面的、令人牙酸的锐利物体刮擦声，由远及近！
整个教堂的地下结构疯狂震动！刺耳的警报完全被淹没！实验室内的照明瞬间熄灭了大半，紧接着连备用的应急红光也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陷入一片绝对的、如同浓墨化开般的黑暗！只有零星仪器短路爆出的电火花，像绝望的萤火虫，瞬间映照出墙壁上喷溅的放射状巨大血花、满地被踩得稀烂的仪器残骸、以及一个刚刚消失在通道拐角处的、将整个通道几乎填满的、拖曳着巨大狰狞反光轮廓的绝对阴影！
最后的声音碎片消失在死寂的黑暗里：一声短促得如同气泡破裂的咀嚼声，一块金属碎片掉落在地的叮当……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粘液与电火花的焦糊气味，如同无形的恐惧，开始从教堂的每一个缝隙向外渗透，弥漫开来。
“钢獾”沉重地驶过一片稀疏的灌木丛，彻底脱离了任何能被定义为城市的范围。血色在天际线上缓缓沉沦，荒芜的原野无遮无拦地铺展开来。引擎的噪音变成了旷野上唯一的音符。
“娘的，总算是出来了！”王飞翔狠狠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肺里的霉运都吐干净。
裴凡生勉强睁开疲惫的右眼。前方的道路依旧漫长艰险，但视野开阔，暂时没有遮挡。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在这极度的疲惫和开阔景象的双重作用下，不由自主地松弛了最后一丝防备。他向后靠在冰冷的装甲座椅上，闭上了眼睛。紧绷的手指，终于从一直按着的手枪柄上缓缓松开。
几乎是同时！
“呜——”
一种低沉、遥远、却又带着穿透一切物质阻碍的、如同地狱号角般的 悠长兽吼声，极其微弱，却极其清晰地，穿越了数公里甚至十数公里的荒野空间，如同无形的冰冷毒蛇，精准地钻进了“钢獾”的车厢！那绝非任何已知的猛兽，声音里蕴含的只有纯粹的、绝对冰冷的暴虐和仿佛能碾碎灵魂的饥渴！
裴凡生猛地睁开双眼！右眼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无形的毒针刺中神经！他的大脑瞬间从混沌中被强行撕扯回极度清醒的状态！太阳穴的剧痛犹如钢刀直插！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他视野边缘那些原本只是闪烁的猩红血光，在这一声穿透性的兽吼传来的刹那，骤然变得极度浓郁！如同鲜血瞬间浸透了半边视野！
“什么声音？！”王飞翔也听到了那微弱的嘶吼，虽然没裴凡生感受那么强烈，但也足以让他寒毛倒竖！他本能地猛踩刹车！沉重的“钢獾”在公路上拖出长长的黑色轮胎印，骤然停住！
引擎的余音在荒野上回荡，然后彻底消失。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那一声来自极远方、却如同近在咫尺的恐怖兽吼，再也没有响起。
但裴凡生凝固在座椅上，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近乎绝望的骇然！他僵硬的脖颈如同生锈般，艰难地转动，目光穿透狭小的射击缝，望向车后。在那里，血色的夕阳（或许是尘埃）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将渥太华最后的轮廓涂抹得如同渗血的巨口。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