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他就像一个技术精湛的外科大夫(5k) (第1/3页)
和李晓琳在复旦资料室就《黑键》的简短交谈,最终在她一句“你这玩意能过审么?就是《收获》支持这么玩也容易玩脱啊!”的惊诧中结束。
许成军无所谓地耸耸肩,半开玩笑地扔下一句:“实在不行,日本出版嘛~”
这话虽是戏言,却也并非全无底气。
他心里清楚,这个年代整体的书籍出版尺度,正处在一个奇特的松绑期。
想想《收获》能刊载《大墙下的红玉兰》那样直接触及历史伤痕的作品,本身就说明了冰层之下已有暖流涌动。
当然,他也明白。
《黑键》中那种深入骨髓的阴郁与“灵魂献祭”式的爱,挑战的不仅是题材边界。
更是审美惯性。
——
临行前的日子,被切割成一段段匆忙却郑重的告别。
许成军依次登门。
朱东润先生拍着他的肩膀,话语重心长:“东瀛之于汉学,传承有序,亦不乏新见。此去,多看,多听,多思。看看他们是如何对待我们的唐宋遗风,又是如何消化西方的理论。”
章培横依旧严肃,只叮嘱了一句:“学术交流,不卑不亢。你的根基在中国,在脚下的土地,莫要被眼花缭乱的东西晃失了心神。”
黄霖则更关切具体事务,笑着提醒他《浪潮》的下一期稿子要提前备好,别到了日本就当了甩手掌柜。
拜访茹志鹃时,这老大姐好像早已经把他当成亲弟弟。
她不像李晓琳那样直接对《黑键》的内容表示惊诧,而是以过来人的身份,点出了更现实的问题。
“交流团里人多口杂,资历辈分摆在那里。巴老自然是爱护你的,但你自己更要懂得分寸,多看少说,把力气用在正式的交流场合。”
她语气温和,却句句点在要害,“你是破格入选,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谨言慎行,但也不必过分拘谨,丢了我们国家年轻一代的风采。”
一月五号,《八音盒》将刊载于《上海文学》。
想到自己将错过杂志面世的那一刻,许成军心下略有遗憾。
此行日本,并非只停留东京,按照行程,他们将走访京都、奈良等多个城市这一去,便是近月。
与师长的告别是沉静的,与同伴的离别则要热闹许多。
他在学校附近的小馆子做东,请了《浪潮》杂志社的核心骨干——林一民、许得民、徐薇等人。
席间,自然少不了对他这位“不负责任”社长的声讨。
“社长,你这动不动就玩消失,下次是不是要跑月球上去了?”林一民率先“发难”。
“就是!《浪潮》上海联合会的事刚有点眉目,你倒好,直接‘携大势而归’,压力全给我们了!”徐薇笑着附和。
许得民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总结:“综上所述,社长的主要工作就是‘跑路’。”
一时间,包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声讨”。
许成军笑着全盘接受,这些玩笑背后是伙伴们的支持与期待。
他们都明白,等许成军从日本归来,身上便多了一层“国际交流”的光环,到那时,推动“浪潮上海联合会”的成立,许多现在的阻力,或许就能迎刃而解。
最后的时光,留给了苏曼舒。
两人在复旦校园里并肩走着,冬日的萧瑟也掩不住彼此心间的暖意。
许成军从口袋里取出早已备好的一百元钱,递了过去。
“曼舒,我这一走时间不短,晓梅那边……偶尔帮我去看看她。这钱你拿着,万一她有什么需要,或者你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方便些。”
苏曼舒先是一愣,随即一把将他的手推了回去,没好气地白了他几眼,吴侬软语里带着娇嗔与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许成军,你跟我来这套?我缺你那点钱啊?”
她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却更显坚定:“晓梅也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的。你安心去办你的大事,家里……这边有我呢。”
看着她佯怒却关切的神情,许成军心中最后一丝牵挂也稳稳落地。
他收起钱,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她,笑了笑。有些话,已无需多说。
——
说实话,许成军能跻身此次赴日交流团,实属意外。
这年代的文学界,或者说全世界任何一个成熟的圈子,论资排辈都是铁律。
一个二十出头、刚在文坛崭露头角的研究生,按常理连候选名单的边都摸不到。
若非日本岩波书店方面在沟通交流名单时,多次、强烈地提及并希望见到《红绸》、《希望》的作者许成军,表达了日本出版界与读者对其作品的浓厚兴趣。
再加上巴琻老先生在最终审定名单时,力排众议,一锤定音地说了句:“让年轻人出去见见世面,我看很好,文艺事业总要后继有人。”。
许成军是绝对没有机会参与到这种国宝级作家云集的高规格访问中的。
一九八零年一月二日,上海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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